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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渺黑漆漆的瞳孔轉了轉, 終於放松下來,回抱住她。

他的擁抱透過層層疊疊的衣物布料,並不能讓池念感到溫暖, 唯有肩上淺淺傳來一陣溫熱的感觸,伴著若有似無的重量, 是顧渺把他的下頜輕輕墊上來。

溫淺的呼吸貼得更近,如有實質地拂掃在池念頸間, 碰得她耳畔的兩縷碎發掃刮在側臉, 一來一去, 撓得人心都跟著癢。

池念將貼在顧渺背上的手沿著衣料摩挲著向上移,直到碰到他光滑的後頸。

因為垂著頭的緣故, 他堅硬的骨骼關節突出來,正好墊在池念的掌心裏。隨著呼吸之間的起伏,嶙峋的骨節微微顫動, 像一只脆弱振翅的蝶。

池念也算不清究竟保持這姿勢呆了多久, 久到她掌心之下的皮膚已經被她捂得微微發燙,顧渺才終於又動了一下,卻是慢慢從她的懷抱中抽離開。

池念沒和他作對,隨了他的心意, 將箍在雙臂上的力道放松了, 撫在他後頸的手掌落下去, 又被她空攥住。

她有些不可抑制的恐懼, 不敢讓顧渺離開她的視線,故而微仰起頭, 把目光重新落回他臉上。

熱烈的光影橫斜下來, 更顯得他的面容立體、棱角分明。

圖書室的天花板頂部是橫懸的玻璃窗,濃烈的日光透過橫斜的窗架, 將整個房間分割出無數的光團與暗影,又呼應著白熾燈熱烈的色彩,在四周投落下紛紛揚揚的光點,將每個人的表情都展現得淋漓盡致。

好在池念有十足的耐心,終於等到顧渺回望她。

“老師。”池念抓住機會忙開口問道,“你的藥放在哪了?”

池念之前聽林皎皎說過,為了預防不可控概率事件的發生,顧渺總會隨身攜帶幾顆救急用的藥丸,在身邊人耳提面命地督促下,多年以來已經養成習慣。

她一邊問,一邊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摸了個遍,在顧渺閃躲著視線,搖起頭的同時,從他外套口袋裏摸到了薄薄的一小片圓環。

“……”

池念沒功夫理會顧渺這種諱疾忌醫的做法,兩根手指往裏一探,就把那兩小片藥從他的口袋裏捏出來,摳摳索索地往出扒。

她緊張得手都在抖,冰涼僵硬的指尖沿著藥片邊緣刮了一圈,才終於豁開個口,顫巍巍頂進手心裏,又被她送到顧渺嘴邊。

直到掌心貼上他冰涼的唇瓣,池念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,手邊連杯水都沒有。

好在他也並沒有配合她的動作,緊咬著牙關,就是不想讓她如意。

藥片的顆粒不大,表面光滑,在池念的手心裏不住地往下落,讓她只能歪著身子努力將手掌揚起來。

不可不免地,池念觸碰到顧渺的雙頰,他連臉都是冰的,和她的手指尖的溫度沒法分出個上下。

哎,算了。

池念不舍得再為難他,手掌一攏,將藥片包在手心裏,站起身就要走。

兩個椅子之間被池念擠得沒有半分縫隙,她只能半蹲著,雙腿交錯橫著向外挪。

甚至連一條腿都沒邁出桌椅的包圍圈,池念冷不丁地,大臂被從身後牢牢一握,重心不穩,又跌坐回椅子上。

“去哪?”耳畔的聲響和座椅堅硬的觸感同時傳遞過來,池念驚喜地轉過頭,欣喜於顧渺終於願意開口說話了。

很奇怪,從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,池念一顆心忽地就踏實下來,飄飄搖搖地落回肚子裏。

幸好,幸好他還能說話。

池念使勁掰了掰,幾乎將身體扭成個麻花,安撫地拍了拍他緊攥的手,道:“我去拿杯水過來。”

為了遷就著他,池念把字咬得又穩又慢,確保他聽清楚,才撐著椅背準備重新站起來。

誰成想他的力道變得更大,梗著脖子眼巴巴地看著,明擺著是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態。

“哎。”池念輕輕嘆了一聲,幾不可查的語調悠悠揚揚,回旋婉轉帶著些無奈又縱容的意味,顯然已經習慣了他一難受就變得黏人。

但她依然硬起心腸道:“我去拿水過來,咱們先把藥吃了,好不好?”

顧渺沈吟片刻,單純而直白地理解了她的話音。並且簡單粗暴的把它總結為———吃藥=不走。

他有點記不清池念把藥片收進哪只手裏,索性挨個攤開看了一遍,然後乖順地捧著她的手端起來,舉到唇邊張口含進去。

池念目瞪口呆地定在原處,眼看著剛才還拒不配合的人,忽然就轉了性,楞了一刻才終於反應過來。

他不能是不想讓自己走吧?

怎麽這麽可愛呢!

池念舉著被顧渺捧起來的手沒放,兩根手指在他頰邊的軟肉上捏了捏,笑眼盈盈地看著他,越看越心軟,越看越喜歡。

她心下一松,高舉的手脫了力,順勢搭在顧渺肩上,長手一撈,挎著他的脖頸,探身用額頂抵住他。

兩個人頭碰著頭,肩並著肩,池念假裝感覺不到他肢體的僵硬,甚至與他攬得更近,繼而挑眉一笑道:“你不想讓我走。”

篤定的語氣輕快自然,不再是惴惴地商量疑問,而是信誓旦旦的陳述句。

顧渺悶不吭聲,試圖把頭更深地垂下去,奈何被池念的額頭牢牢抵住,一下也動彈不得。

藥效作用的速度很快,不一會兒,顧渺就感覺到體溫逐漸回暖,理性和現實也終於呈現在他面前。

他自知失態地偷偷向後挪了挪,當場就被池念抓住個現行。

“對不起…”

“別跑呀。”

兩個人同時開口,又同時噤了聲,池念回環在顧渺肩膀上的手指一顫,不自覺地陷進他肉裏。

氣氛忽然變得沈重,池念被突如其來的一句道歉打得措手不及,連心臟都變得擰擰巴巴。

怎麽這麽可憐啊。

受了委屈還要道歉。

池念向後移了移,執拗地遵循著她的認知,避免用一切看不清表情的姿勢,進行嚴肅又正經的談話。

可她又是心虛又難過,嘟嘟囔囔地,好半天才擠出一句:“老師,你嚇死我了,你知不知道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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